哀莫大于心死

  这个时间段,老师们都在教室上课,办公室里没人。

  张志远将庄子昂送到门口:“你们进去好好聊,我就在外面,如果需要帮助叫我就行。”

  庄子昂点了点头:“嗯,谢谢张老师。”

 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,推开了门。

  庄文昭正坐在张志远的椅子上,面色铁青。

  秦淑兰抄着手,站在一旁。

  “爸,你来干什么?”庄子昂面无表情。

  “庄子昂,你翅膀硬了,竟然敢离家出走,你眼里有没有我这个爸?”庄文昭厉声质问。

  “你不分青红皂白,给我那一巴掌时,眼里有没有我这个儿子?”

  相对于庄文昭的暴跳如雷,庄子昂显得格外平静。

  哀莫大于心死。

  他对这个父亲,已经不抱任何指望。

  我离家出走,还你们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,不是皆大欢喜吗?

  你现在又来找我干什么?

  秦淑兰在一旁插话:“子昂,你爸当时是有些激动,怕你做出伤害宇航的事,要是你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记恨你爸,就实在太不懂事了。”

  听着像是在劝人,却透着一股子阴阳怪气。

  她对庄宇航的错只字不提,却还在挑拨庄文昭和庄子昂的父子关系。

  跟这个女人相处了十多年,庄子昂早就领教过她绵里藏针的手段。

  “秦阿姨,我跟我爸说话的时候,请你不要插嘴。”庄子昂冷漠地说。

  “你这是什么态度?”秦淑兰瞪了庄文昭一眼:“你看你教出的好儿子,对长辈一点尊敬都没有。”

  庄文昭勃然大怒:“老子是你爸,打你是天经地义,你就活该受着。”

  “你怎么跟秦阿姨说话的?马上给我道歉。”

  “连尊敬长辈都不会,读那么多书有屁用。”

  这一连番的责骂,瞬间加剧了矛盾。

  空气中,充满火药味。

  “长辈?”庄子昂嘴角泛起一抹嘲弄的笑。

  凭什么你带一个女人回来,强迫我叫阿姨,她就能成为我的长辈?

  她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吗?

  除了搬弄是非,指桑骂槐,她会什么?

  十多年来,庄子昂忍了这个女人,以及她那猪一样的儿子太多。

  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,也不认她这个长辈。

  “爸,你今天要是来跟我吵架的,现在就可以回去了,这里是学校,不是你随便撒疯的地方。”庄子昂目光冰冷。

  “你今天必须跟我回家,你爷爷听说你离家出走,气得老毛病都犯了,因为你的愚蠢和自私,给家里添了多少麻烦!”庄文昭训斥道。

  庄子昂嗤笑一声:“我就说嘛,看来是爷爷逼你接我回去,否则这个点你应该在麻将馆才对。”

  “一句话,你回不回去?”庄文昭大声喝问。

  “不回去。”庄子昂眼神决然。

  好不容易从那个令人窒息的家逃出来,怎么会愚蠢到再回去。

  他也心知肚明,秦淑兰和庄宇航绝对不会欢迎他回去。

  巴不得他死外面,永世不再相见。

  三个月后,他们便能如愿以偿。

  庄子昂的顶撞,让庄文昭有些下不来台。

  他左右扫视,似乎想找个趁手的家伙,口中还骂骂咧咧:“小畜生,老子还收拾不了你?”

  庄子昂面无惧色:“爸,赶紧走吧,至少我现在还愿意叫你一声爸,给彼此留点体面。”

  五岁那年,庄文昭刚跟徐慧离婚不久,经常在外面酗酒。

  喝得酩酊大醉回家,经常将熟睡中的庄子昂拎起来,随便找点借口,非打即骂。

  骂他长得像他妈,看着就来气。

  骂他长了一张嘴,吃饭要花钱。

  后来庄文昭跟秦淑兰交往,隐瞒了有个儿子的事实。

  他将庄子昂送到乡下,由爷爷奶奶照顾,在村里上了半年幼儿园。

  后来爷爷奶奶坚持把庄子昂送回城里,让他接受更好的教育,庄文昭才勉强妥协。

  秦淑兰这个后妈,对庄子昂横挑鼻子竖挑眼,每天都把嫌弃写在脸上。

  两年后庄宇航出生,庄子昂在家里的地位就变得特别尴尬。

  就像古代的庶子,还是没妈那种。

  庄文昭名义上是庄子昂的监护人,但真正抚养他长大的,其实是远在乡下的爷爷奶奶。

  他们会按时将生活费,打到庄文昭的卡上,再由他转交给庄子昂。

  作为中间商,庄文昭遇到手气不好的时候,还经常赚点差价。

  庄子昂从小一直逆来顺受,但这两天却变得格外叛逆。

  庄文昭感觉自己的威严遭到了挑战,所以大为光火。

  哪怕是在学校的教室办公室,也想撸起袖子动手。

  “住手!”张志远及时冲了进来。

  庄文昭怒气冲冲地看着张志远:“你们学校是怎么教育学生的?把他教育成这样,我看他是长反骨了。”

  “你连家长会都没来开过,学校把你的孩子教育成什么样,你当然不知道。”张志远同样怒目相向。

  刚才他一直站在门外,虽偷听人家讲话不礼貌,但父子俩吵架的声音实在太大。

  他为庄子昂有这样蛮横的父亲,感到可悲。

  “我看你们都快把他教废了!”庄文昭大声嚷嚷。

  “那好,我今天就让你看一下,我们把你的孩子教成了什么样!”张志远也来了脾气。

  他拉开抽屉,翻找出厚厚一叠文件。

  那是两年以来,大大小小各种考试的成绩单。

  “你自己看!”

  张志远将成绩单摔在庄文昭面前,激起一团灰尘。

  庄文昭厌恶地挥了挥手,然后拿起第一张成绩单,那是两年前的开学考。

  第一行,庄子昂的名字格外醒目。

  总分:689。

  班级排名:1。

  年级排名:1。

  接着,他又拿起第二张,那是第一次月考,庄子昂同样名列榜首。

  第三张是半期考试,第四张是月考,第五张是期末考试……

  看完所有成绩单,庄文昭的眼神惊疑不定。

  无一例外,庄子昂的名字,像被钉子钉在了第一行,雷打不动。

  秦淑兰在一旁,也看完了所有成绩单。

  她喃喃道:“你们这个学校,考年级第一很难吗?”

  张志远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她:“全年级22个班,一千多名学生,你说呢?”

  这么优秀的孩子,在你们眼里,怎么跟垃圾一样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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