蝴蝶纸鸢

  陈年硬竹,扎成黄口新燕。

  风筝在古代叫做纸鸢,听着别有意境。

  来到出租屋,苏雨蝶从包里掏出了竹片、宣纸、棉线、胶水、蜡烛、裁刀、画笔等材料工具。

  专业程度,让庄子昂看得目瞪口呆:“你真要自己做一个风筝?”

  “当然呀,你看我像开玩笑吗?”苏雨蝶一脸认真。

  庄子昂小时候放过几次风筝,全都是花钱买的。

  自己做风筝,根本没尝试过。

  无他,唯手笨尔。

  风筝距今已有两千年历史,当然一开始的材料并不是纸。

  宋明清时期,造纸业发达,男女老少踏春游玩,很流行放纸鸢。

  传承至今,已经不止是一种玩具,更是一种雅趣的艺术。

  十多年前,就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。

  苏雨蝶先在宣纸上描画出风筝的图案,是一只大大的蝴蝶。

  然后再根据这个图案,用竹片制作骨架。

  看到苏雨蝶用蜡烛烤着竹青,将竹片弯曲成想要的弧度。

  庄子昂简直惊呆了,这女孩手也太巧了。

  他跟个傻子一样,只能在旁边干看着,完全帮不上忙。

  苏雨蝶用棉线将竹片固定,扎成蝴蝶的骨架,再用胶水将宣纸粘上去,裁剪掉多余的部分。

  一只风筝的雏形,便基本完成。

  要将风筝从一件玩具,变成一件艺术品,最重要的就是上面的图案。

  苏雨蝶先用铅笔勾勒出线条,拿出颜料和调色盘,调出需要的颜色。

  接下来,便手持画笔,安静地作画。

  春风入户,落花无声。

  庄子昂站在一边,静静地欣赏着小蝴蝶完美的侧脸,不敢发出一丝响动。

  此时此刻,他仿佛看到了千年前,一个描绘纸鸢的大家闺秀。

  温婉端庄,楚楚可人。

  他也完全没有想到,制作风筝的过程,可以变得如此唯美。

  苏雨蝶以极大的耐心,一笔一画,为蝴蝶的翅膀画上了繁复的花纹。

  普通的竹子和纸张,变成了工艺品。

  “好了,漂亮吗?”

  画了半个多小时,苏雨蝶才放下画笔,长吁了一口气。

  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,出现在庄子昂眼前。

  “小蝴蝶,你太厉害了。”庄子昂赞不绝口。

  “这是奶奶教我的,小时候我每年都做呢!”苏雨蝶也很满意自己的杰作。

  接着她又提起笔,在特意留下的空白处,写上一行小字。

  庄子昂大笨蛋。

  古代的纸鸢,的确有很多人在上面写字,一般都是喜庆的吉祥话。

  可没有人写大笨蛋。

  “你平常骂我就算了,怎么还写在风筝上?”庄子昂不满地嘀咕。

  “让风筝带走你的笨,说不定你以后就会聪明一点了。”苏雨蝶狡黠一笑,强词夺理。

  庄子昂不甘示弱,拿起笔在旁边也写了一行字。

  小蝴蝶小傻瓜。

  苏雨蝶的字娟秀,庄子昂的字飘逸,只是文字内容有些幼稚。

  这么一来,十二个字拥挤在一起,看上去黑乎乎一片,让整个风筝的色彩有些失调。

  “不好看。”苏雨蝶嘟起小嘴。

  庄子昂又拿起画笔,蘸了点红色的颜料,在两行字之间,画了个爱心。

  这一抹红,犹如画龙点睛。

  色彩顿时有了层次感。

  苏雨蝶望着二人名字间的爱心,脸泛潮红,眼带娇羞。

  晾干胶水和墨迹,两人便出门来到河边的草地。

  碧空如洗,微风习习,正是放风筝的好天气。

  苏雨蝶手持风筝,由庄子昂放飞。

  他在草地上奔跑了几个来回,那蝴蝶状的风筝,便被清风托起,越飞越高。

  事实上,很多从网上买的传统纸鸢,都是徒有其表,只能观赏,不能真正放飞。

  苏雨蝶制作风筝的技艺,让人叹服。

  看着风筝飞翔在空中,变得越来越小,宛如一只真正的蝴蝶。

  作为风筝诞生的见证者和少部分参与者,庄子昂很有成就感。

  这种快乐,是买来的风筝无可比拟的。

  他笑着说:“好风凭借力,送我上青云。”

  苏雨蝶一直抬头仰望,不停地拍手叫好,发出清脆如铃的笑声。

  眼神里,又流露出羡慕之情。

  上有白云悠悠,下有流水潺潺。

  做一只快乐的小蝴蝶,自由飞翔在天地之间,那该有多好。

  风筝飞高以后,就不用那么费劲了,偶尔牵动一下线就好。

  庄子昂将手里的线轴递给苏雨蝶,让她也感受一下。

  苏雨蝶迫不及待接过来,在草地上蹦蹦跳跳,来回奔走。

  望得脖子都酸了,还一直乐呵呵地傻笑。

  快乐,有时候就是这么纯粹简单。

  庄子昂坐在草地上,静静地看着女孩。

  阳光从云层洒下来,照耀在她全身。

  每一根发丝都清晰可见,跟随她的步伐微微摆动。

  耳畔那枝桃花,无比娇艳。

  桃之夭夭,灼灼其华,之子于归,宜其室家。

  这是《诗经》中的名篇,描述年轻姑娘出嫁的场景。

  庄子昂想起昨晚李黄轩当伴郎的话,心底又蓦然升起刺痛感。

  苏雨蝶打扮成新娘的样子,一定美得不像话。

  可惜自己却见不到了。

  能娶到她的男孩子,上辈子肯定拯救了银河系。

  那风筝越来越高,在云朵下化成一个小点,太阳也越来越刺眼,看不清晰。

  苏雨蝶将线轴递给庄子昂,然后从背包里拿出裁纸刀。

  “你干什么?”庄子昂惊问。

  “割断风筝线,蝴蝶才算真正的自由。”苏雨蝶眼神清澈。

  “这风筝你做了那么久,丢了也太可惜了。”庄子昂想要劝阻。

  “我已经享受了做风筝的过程,这就够了,现在我想让它飞去更远的地方。”苏雨蝶坚定地回答。

  在她心中,并没有将风筝当成玩具。

  仿佛那就是一只有生命的蝴蝶。

  庄子昂没有再劝,会显得自己太俗。

  苏雨蝶没有任何不舍,毅然割断了风筝线。

  那只蝴蝶彻底失去了束缚,在风中飘飘荡荡,向彼岸飞去。

  带着庄子昂和小蝴蝶的名字,去寻找自由。

  这世间的事,很多都结果大于过程。

  就像每一个人,生来都注定要面对死亡,但并不妨碍我们享受人生。

  生如夏花之绚烂,死如秋叶之静美。

  庄子昂双手插兜,望着风筝消失在天际,又收回目光,看着身边的女孩。

  明确听到了自己心动的声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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